本是熄烛寂睡之夜,华家院子突然传来几声惊天的嚎叫,一阵嘈杂过后,村里的犬闻声而吠,各家披衣而起,秉烛出门以为是村里闹了贼。
在自家门口眺望声源处,原是华家传来的吵闹声,遥遥听了几耳朵,均道是华家大郎又惹华二姑娘生气了,这也是该,于是纷纷回了卧炕继续酣睡。
左邻右舍闻声前来观望,但见华大郎跪于院中,被华二姑娘反绞着胳膊,华母于一旁劝阻,华父拧眉呵斥着。
与华丰称兄道弟的苟胡友本是听他说要把妹子嫁与自己,他才送他回来的。他虽听闻华家二姑娘脾气爆,心想着娶回家驯服驯服就好了,谁知竟还力大无穷,动辄就卸了她兄长一条胳膊,如此剽悍女子,纵是再实惠他也不敢领回家了。
他擦着冷汗,拨开来瞧热闹的左邻右舍,挤出院外,对被压在井口的华丰远远道:华兄弟,天色不早了,我先家去,改日再来拜访。还有你提议用你妹子抵掉你欠我的二十两银子之事,我想了想,家中实已有妻,再添不起一房妾了,那二十两你还是如数还我罢。
说罢兜起长衫下摆匆匆离去。
好你个华丰,你私自替我做主说媒也就罢了,还敢拿我抵债?还是作妾?哼哼,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哎哎!疼疼疼!疼死我了!爹!娘!你们管管她啊!我是真心为她好,她不但不领情还这般对我!
真心为我好? 华年闻此冷笑,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他另一条胳膊也卸了下来。华丰两条胳膊脱臼使不上力,即便华年松开他,他光靠脚也难以站直,整个身子趴在井口木盖上,场面略显滑稽。
混账!还不放了你兄长! 华父瞪着眼睛敲了敲拐杖,华母则早被这场景吓得哭将起来。
华年直身站着,冷面扫视院中人。家人、外人,身处其中的、瞧热闹的不管是哪方,都没有一方替自己说过话,从来没有。
他们仅会以为她在无理取闹,等实在说不过她了,他们又会让她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叫她不要得理不饶人甚么皆是一家人,甚么家和万事兴通通是拿来堵她嘴封她口的说辞!明明是受害之人,最后倒显得是她有错在先了。
凭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华年冲进己屋,从木箱中拿出一块四方布摊在桌上,扭头去在屋中各处搜罗自己觉得必备的物什往上放,她摸出自己藏在砖后辛苦攒的十两银子,用剪子搅成一半,留下五两在桌上,另外五两带在身上,她将布的四角分别对系,裹成一个行李背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屋子里的外族女人拦在她面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不,不走
放开我。
外族女人执拗地不放手,华年盯着她那双异色眸子失神一阵,差一点就要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下一刻,她狠狠甩开外族女人的手,指着她咬牙切齿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亲姊姊是死于你的族人之手,也许你是无辜的,但我亲姊何尝不是?你身上留着你那肮脏暴戾的族人之血,我对你的厌恶不比对我那院中名存实亡的亲人少!别跟着我!
华年背着行李来到院中,路过华丰时将他被卸的两条胳膊安了回去,她抬头冷冷盯了一眼自己的父母,轰散围观的左邻右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华母惊讶之下,连带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年儿!你要去哪儿?!
华年没有回头,一直往院外走。我的好兄长不是容不下我么?不劳他费心嫁我出去,我这就走,永不会再回来。
华母急得追上去,道:胡说甚?你一个女娃,走到外面能做甚!别忤逆了,快随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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