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双环髻的小女孩凑上来,像是只狗儿,眼睛圆圆的,在暗室里也很亮。对着沈青折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七郎……七郎你醒啦。你要喝水么?”
声音像是隔了层罩子,怎么也听不清。
沈青折直直看着她,眼珠剔透。翠环有些畏缩,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沈七郎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可真好看……
他以前发火生气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可是也很吓人。
要是不打人就好了。
但哪有主子不打奴婢的?她这样的家奴还算好,挨的打不算多,也有耶耶护着。前段时间圣人赠了些官奴婢进府来,那些本就是被抄家没籍的可怜人,又被发来成都作了供人狎玩的奴婢,性子烈的,便跳了井。尸首捞起来的时候翠环正在旁边,吓得整晚未睡。
说起来,七郎前些时日也是自水里捞上来的,又高烧了许久,嘴里说着些胡话,月场之类的,听不分明。
翠环偶尔想,要是七郎能一直昏着就好了。昏着的七郎才是好七郎,不打人,也不凶,像只漂亮安静的猫。
小女孩又叫了两声,沈青折没有回话,他花了太多心神对抗延宕至此刻的疼痛,迟缓地想——
大概是哪个地方的方言,但他听得懂。
这又是哪里呢?地府吗?
翠环的耶耶林次奴终于慌张赶来,由于常年Cao劳,佝偻着背,见着柏木寝床上的沈七郎睁开了眼,有些心神不稳,一时失声道:
“七郎居然醒了!”
怎么还未死……
林次奴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一边急急走来,来扶沈青折起身。
“七郎!你总算醒了,吐蕃人要打来了!”
吐蕃……至少是元以前了。
林次奴着急忙慌,沈七郎正盯着自己的脚背,要不是扶着的地方还柔软温热,恐怕都要以为他是已经死了。
莫不是烧了太久,烧傻了?
林次奴又小心道:“阿郎都走了,府里只剩老奴和翠环……七郎,还是赶紧上路吧!”
上哪个路都行。
他东西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带着女儿逃走,说不得还能趁乱脱了奴籍,谁还管这沈七郎的死活。
沈青折被人扶起,看见了自己的脚背,苍白的,可以看见青色血管。
不是囚服,也没有戴着脚镣了。
小女孩趴在床边,看着不过七八岁大,有些黑,但脸圆圆的,眼睛也圆亮,正一个劲儿地瞅着他。
他把视线移向那驼背的中年人,对方扶了他起来,便忙慌去柜里收拾东西去了,扒出来什么都往褡裢里一塞。
“过来。”
林次奴一怔,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病了这么多日,林次奴却莫名觉得他气势更盛了一些。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虚张声势的凶恶,此刻却让人感觉到某种由内而外的凌厉。
沈七郎的脸色像是水沥过的花瓣一样白,柔软发丝未束,松松拢着一件团纹织锦袍,衣摆散开,孔雀尾羽一般。
但那并不是能够任意掬捧的华光与晴彩。孔雀会吃人。而它吃人的时候,仍然是狡黠的、随意的、漫不经心的。
沈青折却只是在想,自己说出的话,竟也成了这里的“方言”。
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局促地站到面前。
“张嘴。”
林次奴一阵惶恐,随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比如把他的舌头拔了?
沈七郎是节度使最小的一子,佛面蛇心,仿佛天生少了些人的心肝。
林次奴忽然想到了什么——沈七郎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未听说有什么狎ji通jian的传闻……莫不是……莫不是……
——他好自己这一口?!
向他伸来的手很白,玉雕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钳住了他的下颌。林次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咽了口口水,只能张开嘴。
沈青折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松开手,没有再说什么。
手上满是胼胝,上肢粗壮,显然是劳苦工作,看牙齿,有严重的磨损痕迹,是长期吃掺了杂质的粮食的缘故。
决计不是群演穿了古装来骗人了。
别的可以伪装,牙却一时半刻伪装不来……人种是亚洲人没错。亚洲只有些岛屿和山脉还有原始部落的存在……也不像。
这里还是地球吗?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抽出线头。
如果真的是所谓的“穿越”,他是到了他的年代之前……还是之后?
要么是古代,要么是人类文明消亡之后,新的智人重建起来新的文明,正巧与华夏古代类同了……也不是不可能。
床是木床,异常宽大,垂着暗纹帷帐。室内布置得雅致,没有椅子,只有些案几。
如果是古代,那么还可以往前推一推,大约是中古时期,椅子还没有普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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