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跑出宿舍,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脸上。
愤恨地抬起袖子,使劲擦拭泪水,把自己的脸蹭得惨红一片。
但是从杏眸中涌出来的泪珠子是一串又一串断线的珍珠,狼狈地滚落在林枝的衣服上,又被暑气蒸腾殆尽。
他总是误以为自己不爱哭,但是一哭起来,眼泪宛如决堤的水,怎么都止不住。
林枝离宿舍里越来越远,步子也慢了下来。
他沮丧地垂着脑袋,晃晃悠悠,独自走在厦兹Jing神病院的林间小道。
步道旁的大树被尚未降温的晚风吹得沙沙作响,鼻尖嗅到的都是被烈日炙烤之后的草汁的味道。
这个时候,病人们已经全部回了病房,夕阳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身影落寞,缓步徐行。
肩膀时不时颤一下,影子也跟着颤。
身边路过几个护工,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他们都把林枝视作透明人,好像他和种在路边的行道树没有什么区别。
林枝茫然地看着偌大的病院,他记得每一栋楼的模样,但是没有一间屋子可以接纳这个陌生的他。
他不敢回宿舍,也不敢去找苏良亦,只能做一缕无家可归的游魂,飘荡在Jing神病院的一角。
夕阳完全陨落了,天色压黑。
路旁的灯光昏暗,晚风变凉,将林枝脸上眼泪吹干。
干涸的眼泪在他的脸庞留下一点邋遢的泪痕,嘴角的血也完全凝固住了。
他抬起头望着挂在夜空中那弯弯的月亮,思绪放空,渐渐冷静下来。
抬手抹了一把脸,林枝在一支长椅上坐下来。
他记得那个爱划船的Jing神病院总是喜欢坐在这个位置,双手握着看不见的船桨,一脸狰狞地在他自己的心海上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他总是紧赶慢赶,一边划船,口中一边喃喃着:“到对岸去,到对岸去!”
有时会有假装海盗的病人来戏弄他,抢过他手上隐形的船桨,扔到看不见的海水里,再一脚踢翻他的船。
就算是失去了船,他也不气馁,趴在草地上,继续挥动手臂往前游。
有时候是蝶泳,有时候是仰泳,有时候是狗刨式。
林枝见识过他所有的泳姿,但是从来没有嘲笑过他的疯狂。
此时坐在这条椅子上,林枝似乎也感觉到波涛翻涌,一道铺天盖地的大浪向他袭来,将他吞噬。
全身冷得可怕,宛如坠入冰窖。
林枝将身体蜷缩起来,抱住自己。靠在椅子一角,心中沉思着:“做一个疯子,或许比当一个正常人好,他们至少可以忘却一切的烦恼,不像我……”
孤单的夜色下,坐着孤独的林枝。
他被孤独包围,孑然一身。
身上那件被两个男人拉扯得皱巴巴的护工服并不保暖,体温降下来,好像大腿之间shi黏黏的地方也一起凝固了。
林枝吸着鼻子,把流出来的鼻涕蹭在衣服上。
如此窘境,令他开始反省自己这一生。
但是林枝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老天爷这样惩罚自己,让自己经历这么多磨难。
他来到厦兹Jing神病院的初衷是好好工作赚钱,本本分分过日子,从来没有想过这里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
他这里没有朋友,遇到的只有危险。
他甚至觉得,下一个疯的人会是自己。
“吧嗒——哒,哒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枝紧张地转过头,见到来人穿着白大褂,悬着的一颗心才暂时放下来。
齐素在他身边坐下,点燃一支纤细的香烟。
将烟嘴送到唇间,深吸了一口。
他垂眸吐气,烟雾袅袅,掩盖了一半张平静脸庞。
目视前方,齐素继续吞云吐雾,不紧不慢地对林枝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林枝没有动作,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吸了吸鼻子才嗫嚅着回答:“是遇到了麻烦,还不止一个。”
“今天把你惹哭的人是苏良亦,还是宋阳?”
“应该……都算。”
齐素看向林枝,见到他的脖子上那些显眼显的吻痕,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男Jing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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