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防备孟玖吗？在拍摄睡前的戏份时，纪盛认真地问自己。

    梁辰的告诫是不成立的，他下了定论。他与小玖的相处看似亲密，实则从未越过同事的界线。唯独今天下午，他在洗手间撞破了对方狼狈的一面。或许梁辰认为帮孟玖处理跳蛋的举动相当危险，但是他却相信，今天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这位贵公子的理解范畴。梁辰不会明白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会明白低三下四地忍耐凌辱的滋味。纪盛出手相助仅仅是出于义愤，是每个饱受折磨却没丧失良知的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也许行善会付出代价，但纪盛不会后悔，只求心安理得。

    导演打了板，拍摄开始了。纪盛对上孟玖的视线，青年长着一张单纯的脸，唇边总是挂着梨涡。

    “纪，帮我一起收拾行李箱好吗？”孟玖很快便进入了状态，羞涩地冲他笑。

    “当然。”纪盛应道。事情发展确实如他预想的那样，拆开箱子后发现两人带了同类物品，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跟拍导演对这个意外之喜很兴奋，而两名当事人则陷入了甜蜜的沉默里，用欲说还休的眼神吹起恋爱的泡沫，虚假脆弱，却让人沉溺在一片绚烂里。

    “有件礼物，想送你很久了。”孟玖的手里捧着钴蓝色的盒子，“拆开看看。”

    “嗯，谢谢。”纪盛摸了下耳垂，有点发烫。扮起纯情来他炉火纯青，在掀开盖子前，纪盛为自己预设了三种反应，足以让观众脸红心跳。而当那件物什横在眼前时，他的瞳孔却惊恐地扩大了。

    “好漂亮……”

    他想装作欣喜，但是微表情出卖了他。这是一副平光镜，银色的细框配着银链，闪着无机质的光泽。纪盛僵着手指，触着礼盒的黑丝绒的内衬，像是在摸一口棺材。

    是戚雪的同款眼镜。

    “虽然你从不佩戴装饰镜框，但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孟玖的声音轻轻柔柔：“我来帮你戴上。”

    孟玖绕到身后，脚步声敲击着他的耳膜，像理智崩落的声音。当金属托压在鼻梁上时，纪盛被久违的压迫感捏紧了。那些rou体上的酷刑、不堪入耳的辱骂、残忍的审视、某双恶毒的眼睛……全部借尸还魂，寄生在眼镜框架里，冷得像杀人凶器、像一具尸体——是他的尸体。

    “喜欢吗？”孟玖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举起了镜子。于是纪盛看见了一张期待夸奖的纯情笑脸，和一张僵硬陌生的面孔。五台摄像机在录制着不同角度的特写镜头，会不会有谁也在窥视这个房间，对着他恐惧的表情露出嘲讽的笑容？

    在窗帘滑轨的下方，有一个摄像头，正如实地记录着他们貌合神离的模样。纪盛直直地盯着它，想象着在屏幕的另一端，有人挂着Yin森的笑容，正用乖戾的声音同他问好。

    “走——着——瞧。”纪盛动了动嘴唇，无声回应道。

    “要我帮你什么？”电话接通后，是梁辰的声音。

    “戚雪能看到片场的监控？”

    “他是节目的联合出品方之一，只要他有时间、有意愿，当然能做到。”梁辰似乎在敲键盘：“你的声音闷闷的，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我正躲在被子里打电话。”纪盛低声说道：“他在监视我，让孟玖送我同款眼镜。”

    “……明白了，我会每天抽时间来探班，也会注意他的动向。”梁辰顿了顿：“今晚拍摄结束了？”

    “半小时后继续拍夜间戏。”

    “哦？”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有些玩味：“今晚你不会和孟玖睡一起吧？”

    “如果我说是呢？”纪盛拖着长音，让人心里痒痒的。

    “现在，看向对面的摄像头，对，就是它。”梁辰带上耳机，靠在椅背上，用诱惑的声音劝哄道：“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

    “你将监控接到了你的电脑上？这岂不是犯罪。”纪盛施施然地扭亮台灯，昏黄的灯光为他的身体镀了层暧昧的金色：“如果我将通话录下来，爆料出去，你会不会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