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法比奥仰躺在紫根桦的高枝上,望着夜空中弦勾交错的双月。风纪令已经在他手里显了形,幽绿的光芒呼吸般一明一暗。他知道洛可在受戒室,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双月交错的景象并不常见,大约三两年才会有一次,传说在这样的夜晚,情人如若许下互相倾心的誓言,便一定能幸福美满直至终老。许多Jing灵都满怀期盼,希望能在这一夜与情人互诉衷肠。
那么——今晚有幸拥抱洛可的是谁,谁得到了这份殊荣?
法比奥闭上了眼睛,又倏然睁开。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那一晚把洛可扔在受戒台上落荒而逃,法比奥便强迫自己无视了深夜里来自风纪令的呼唤。这原本是不应该的,他从加图索的手中接过了风纪令,理当履行他的职责。然而他害怕了,害怕再一次看到洛可布上鞭痕的光裸脊背,害怕下一次当他倒在受戒台上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冲上去,抱着他的手会没有办法放开。
事实上,即便没再去受戒室,那样的情景他也在睡梦里反复回味过了。就在他狼狈逃离受戒室的那一晚,他在微凉的夜风中半夜不成眠,临近黎明才堪堪睡去,却又做了个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的噩梦。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噩梦,他只是在梦里回到了那间受戒室,洛可仍旧躺在受戒台上不省人事,他走过去,抱起他,看着他落了雪般纯白的睫毛轻轻抖动。于是他禁不住把唇凑了过去——吻在了那上面。
这或许连春梦都算不上,说到底,他也只是在梦里亲吻了洛可的睫毛。
一个yIn乱、下流、恬不知耻的男婊子的睫毛。
法比奥情愿那个梦不要那么纯情。如果他梦到了别的什么——一些更龌龊、更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那么他还能说服自己,他只是受到了引诱,只是被洛可身上隐约飘散的异香迷惑了头脑,可他只是梦到了一个吻,那似乎代表着更糟糕的一些东西。
不。即便洛可是一个真正高贵的、不染纤尘的纯血Jing灵,那样的事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是克劳迪娅女王唯一的儿子,注定要肩负起整片歌亚大陆的责任。他会迎娶王妃,抚养继承人,让代代流传的王血永远守护这片美丽的土地。
更何况洛可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深吸了一口气,法比奥起身越下,朝着受戒室的方向飞去。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头金色的长发闯入了他的眼帘。
“法比奥殿下?”妮可莱塔在半空中停下来向他致意。月光照亮了她纯洁的脸庞,夜风使她的裙角轻轻飘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相遇的画面都可称得上唯美。
“妮可莱塔小姐。”法比奥也停了下来,“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告诉我洛可经过了这里,孤身一人。”妮可莱塔说,“既然您也在附近,请问您见过他吗?”
法比奥想起了雷欧的玩笑——不仅是治愈术,就连在获取这个少女的爱慕之心上,他也同样输给了洛可。
“没有。”法比奥看着她,眼底没有笑意,“此外,恕我直言,像您这样的淑女是不该在深夜到处游荡的。”
妮可莱塔的嘴唇一撇,目光在自己足尖上划过,忽而抬起头来,脸色红扑扑的:“虽然出生时被智者预言,说我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位王子,而眼下歌亚大陆也没有别的王子……但既然我还没有嫁给您,就请您不要以丈夫的心态管束我!今晚的蒙那斯托湖畔到处都是游荡的少女呢!”
说完,她轻巧地飞身跃起,朝着与法比奥来时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法比奥微微侧过头,目送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变成视野里模糊不清的一个小点。
来自丈夫的管束?他可真没想过这样的事。
收回目光,法比奥继续向前飞去。就在即将到达受戒室的时候,一头在夜风中微微飘扬的银色长发吸引了他的目光。
洛可。他眼神一凛,落下身去,站在洛可面前。
“法比奥殿下?”
“为什么出来?”法比奥尽可能按捺下心跳,试图用一种严肃而冷静的态度对待他。
“我以为……今夜您也不会来了。”
“我来不来是我的事。”法比奥说,“作为被惩戒的对象,在惩戒室里等待,直到施罚者到来,则是你的义务。”
“我明白了,对不起,殿下。”
“跟我来。”法比奥径直走上前去,洛可则侧身为他让了路,跟在他侧后方回到了受戒室。
一进门,法比奥就嗅到了屋内的异香。那种异香毫无疑问来自洛可,并且,似乎只有在享受过情欲过后,洛可的身上才会发出那种味道。
“今天是谁?”法比奥问。
“什么?”
“另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洛可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他们的名字。”
法比奥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洛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可当然知道。双月之夜,几乎所有的情人们都希望他能在这一天做出决定——到底想要跟随哪一个,到底想要和谁建立真正的恋爱关系。而理所当然地,洛可没有给出答案。他决定让自己属于所有人——显而易见,这和不属于任何人也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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