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蕴安没打算在I国逗留太久。

    他和容容都还年轻，以后有很多时间相处，而唐老爷子毕竟眼看着活一天就少一天，唐蕴安对一直宠着自己长大的祖父感情很深。归期已至，在回国前夜，唐蕴安的心中却充满了懊悔和困惑的Yin云，这份忧思早已存在，不但不因容铮的悉心陪伴渐淡，反而比来I国时更浓许多。

    “我也知道的，现在我身上，再没有什么需要你刻意讨好的才能得到的东西，你对我的好，都是出于你的真实的意志。但是，我……”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头颅越发低垂，铂金色卷发如华美的帘幕，半遮住他表情纠结的脸颊。他甚至不敢看镜面里的容铮。

    “嗯？但是什么？”容铮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盯着唐蕴安垂落的小脑袋，将宝石头饰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他没有留意唐蕴安的神情，回答时还带了点玩笑之意。“怎么，想我多讨好讨好你？”

    “才不是！你可千万别再对我更好了，那样我会更难过，更愧疚，晚上都不敢睡着，怕自己根本是在做梦。”唐蕴安这段时间常作女孩打扮，他觉得这样看起来更无害更甜美，最重要地，这能让容铮更注视着现在柔顺的他，而忘掉从前那个跋扈可恶的他。说到底唐蕴安也清楚，这种想法很可能就是他在自欺欺人。他咬着唇瓣，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印，两手不安地相互绞着削葱般的手指，脑海里关于过往的一幕幕接连浮现，以前是有恃无恐知道容铮不敢真地冷待自己，现在则是害怕，害怕容铮是因为别的而不是出于喜欢才对自己好，更混杂着深切的懊悔和疼惜：“我只是……恨死我自己了！我在刚认识你的第一年，对你真地很坏。我打过你，还总爱强迫你，总是把你当我的娃娃那样肆意玩弄，你都很疼很累了，我还在你身上乱舔乱吸……我是个任性又自私的坏蛋……”

    容铮本是按住唐蕴安的脑袋，对着镜子，最后帮他整理一次宝石头冠下压着的铂金色长卷假发，听到小少爷吸鼻子的声音，他才分神细看唐蕴安的表情。

    那张微低着脸蛋透出粉红血色，艳美如朝霞，然而一双秀眉却纠结到了一起，唇瓣也紧嘟，睫毛不安地连连扇动，半遮半露的猫儿眼里竟有盈盈水光闪烁。

    难得在唐蕴安脸上看到这样浓郁的哀愁。有些像是没心没肺的小孩忽然长大，瞬间进入青春期。容铮忍不住想笑，但终于没作出这样不尊重人的举动：“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听见容铮冷静漠然的声音，唐蕴安更不敢抬头。“所以，你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我，我一直都对你不好，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的，”镜子里那张小脸皱成一团，简直难过得快哭了，唐蕴安又吸了吸鼻子，“你是看我可怜巴巴地出国来找你，同情我？还是想要逗我玩？看我为你沦陷得更深，然后、然后再被你无情甩掉就更痛苦更难……啊呀！”他的脸蛋被掐了一把。只是容铮力气本就很小，这下又是刻意收了手劲，他不觉得疼只觉得……这带点亲昵的动作，和对方细润温暖的手指，让他脸上被掐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燎到那般发烫。

    “干嘛撩我！还这么突然……我可是认认真真在问你话的……”

    “撩？什么意思？你以后啊，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书和电视剧。你刚刚说的那段，什么‘沦陷更深’，什么甩掉，咳、不是前天你给我讲的，那个、咳、‘腹黑皇帝、咳，和他的绝色弃妃’。”不知为何，光是念出书名就感到了极大的羞耻。容铮发挥出他强悍的面部管控力，看向镜子里仍低着头的人：“现在，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答你。在I国这边，我才刚刚起步，还没有那么多时间逗一个不喜欢的人玩。想报复就直接杀了。或者——”“或者？”

    唐蕴安心尖一颤，然后感觉到一只手托起他的脸。他对上镜子，这才看清容铮眼里分明是浅浅的笑意：

    “我也把你锁起来，就关在我的房间里。每天一忙完，我——”

    “嘤，你、你，别说了！我那里被说得、都硬了。把小裙子顶起来了都。”

    桃色的蕾丝及膝长裙果然支棱起了一个鼓包。唐蕴安扭过上身，搂紧有些惊愣的容铮，他将脸蛋埋在对方腹部，一下一下地轻蹭。“那你总是逗我，你就是真的喜欢我了。可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我以前那样坏。所以我很害怕，忍不住就胡思乱想，甚至不是到了快要走了，我都不敢问你。我生怕你真的承认，对我好都是为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