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父亲猛烈咳嗽起来,一声声好像要将心肺咳出。
宋远洲大吃一惊,刚要上前给父亲顺气,父亲突然倒抽一口气,昏厥了过去。
宋远洲攥着父亲的手腕发抖。
他在父亲没说完的话里,补全了剩下的意思,他心下拧着,疼得厉害。
欺压!
他不会忘了今日计家的欺压!
绝不会忘!
那次昏厥之后,父亲便很少有时间能醒来。
每每父亲醒来,便催促他的婚事,催促他尽快与舅家退亲,与计家定亲。
宋远洲去了杭州舅家,舅舅因为退婚的事情极其不快。
宋远洲晓得当年是母亲求舅舅把年仅两岁的表妹许给病弱的他,舅妈因为此事与舅舅不和许多年。
可他没有办法违抗父亲之命。
舅舅听完,冷着脸端茶撵他,“日后,能不要来就不要来了,我不想再见你!”
宋远洲脸发烫地行礼离开,走到半路上,遇上了舅母。
舅母更是没有好脸色给他,偏偏哼笑着恭喜他。
“计家可是百年造园世家,你以后也是计家半个儿子了,好生巴结着,没什么坏处。”
宋远洲攥紧了手离开了。
回了苏州,父亲又催促他立刻与计家定亲。
宋远洲看着父亲病得更加厉害,唯恐看不到他和计家定亲一般,短暂醒来仅剩催促,他心如刀割。
计家早就等着与他们家定亲了,一切事情快得不像话。
两家交换了信物,是一对合璧玉佩,据说是计英想要的定亲信物的样子。
计大小姐想要的一切,他只能照做。
计家对宋家这门亲犹如探囊取物,他宋远洲更是计英的囊中之物。
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呢?
他没再见过计英,也不想再见到她,更无暇见到。
父亲在他定亲的第二天,整个人更加不好了,时常在夜中叫他娘的名字,连声说着“对不起”,说答应娘的事情没有办到。
有时也会蹦出有关计家的字眼,梦里话说不清楚,可齿缝间都是谨慎顾虑。
宋远洲在他父亲床前守着,父亲颠三倒四的话,听得宋远洲心头又冷又硬。
父亲还是走了。
在他定亲之后不到一月,就在愧疚、不甘与不安中撒手人寰。
白色的帷幔在秋风下晃动。
宋远洲跪在父亲的灵柩前,攥紧了手。
指骨噼啪作响。
计家 计英
如果没有计家突然出现,父亲不过得了一场风寒而已,何至于一病不起,甚至仓皇离世?!
宋远洲看着计英,晃动的烛光下,少女站不住了,失魂落魄地跌在地上。
他冷声开口。
“计英,这是你应得的,是你计家应得的。”
计英还在摇着头,泪水在她眼中不断溢出流下。
“怎么会呢?我爹不是这样的人!我真的没让他逼迫你家!你不愿意,直接同我说就不好了?”
宋远洲看着她冷笑,“我没同你说过?书肆那次你去堵我,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就说的很明白了。”
他重复着当年的话。
“计大小姐,宋某从小已与家表妹定亲,不便回答你的问题。”
他侧勾起嘴角对着计英嗤笑。
“是你娇纵任性,肆意妄为,你父亲纵容娇惯,强逼迫害,令我不得不违抗亡母遗愿退婚,令我父亲抱着对母亲的歉意屈辱离世,甚至我表妹匆忙另嫁他人,新婚丈夫不到三月离世,她年轻守寡 ”
宋远洲一直看着计英,落坐在绣墩上,欣赏她那张因震惊而发白的脸。
纵使落魄至此,她秀美而清丽的模样,依然如夜空的星一般令他错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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