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吾这些日子总做一个梦,梦境似真似假,彷佛是近期发生、又像是遥远的回忆。
梦里那时,通天桥刚塌不久,他乌庸太子被贬落凡间,乌庸千万国众唾弃他、赠恨他,原先自己在人间无数辉煌的g0ng观拆的拆、烧的烧、毁的毁。仙京的其他神官不但未伸出援手,甚至漠然且理所应当地瓜分他信徒,经这一遭他也是看尽一些事。
铜炉山仍是断断续续在爆发,乌庸太子这些日子不断再思考,究竟有何办法可以平息那火山的怒火,将伤害减到最小,可惜一直未有结论。这样蒙上灰的日子,直至某天忽然被打破。
一日清晨,太子殿下蓦地感应到信徒的祈祷。虽然他被贬入凡间,但法力尚存,还是有能力可觉察到祈愿,只不过如今再无人信他供他,根本来说是不会有祈愿的。
他不免好奇究竟是谁?在这节骨眼上还愿意信奉他一个被贬的神官。
乌庸太子循迹找到了一间g0ng观,里头奉的正是他自己。这观并非在乌庸境内,不大且简陋,就连神像也是小小一尊,并不细致,但环境上却是乾乾净净,供桌上还摆有些蔬果吃食,定是有人在这里洒扫敬奉。
「道友可是要祈愿?」
这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子殿下转身,来者是一位年约十七、十八的姑娘。
兴许他自己还不是很相信现在仍有人会愿意信奉他,所以下意识地寻求确认,「这观供的是?」
「乌庸太子。」那姑娘越过他走进观内,只见她将供桌上的蔬果收拾起来,并找来抹布将供桌擦拭了一遍。
乌庸太子纳闷,「太子的通天桥断了害得无数乌庸人丧命,多的是怨恨他的人,况且他已被天界给贬谪,怎麽还供他?」
幸好太子殿下现在是易了容的,叫人认不出他就是乌庸太子,否则一个神官顶着真容在质问自己信徒为何要敬奉他这件事情实在有些滑稽。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用假皮相做这件事情就不怪异。
那nv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边将带来的新鲜蔬果呈在供桌上,一边答,「我是他信徒,自然供他。」
太子殿下一时无话,思索了一瞬,他摇摇头叹息地道,「你不是乌庸国民吧?」
「我是乌庸国民。」姑娘秒答。
「」
那姑娘不再理会他,自顾的点起三柱高香,对着神像拜了拜。
一道模糊的低语传入乌庸太子脑里,他知道,那是旁边这位姑娘在心底对他的祝祷。
她求,愿一切安好,愿殿下安好。
「今日至此,诸位可以散了。司药,你留下来。」
这沉稳声音将你在神武殿上分神思考药方的思绪倏地拉回。
帝君那番话一落,你顿时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在你身上,方才也没见你在议事中出声商讨,大家根本不明白为何帝君要留你下来。
你装作不知各方探究的眼神,情绪不形於se,只徐徐答,「是。」
议事结束,神官们陆陆续续离开神武殿,待他们全散了後,君吾起身逐步走下宝座,此时偌大的殿上只剩你和他。
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总觉君吾现下的眉眼似乎没有方才在众神官前那样肃穆,「帝君不知何事吩咐?」
君吾领你往神武殿後走,开口道,「我此次西行在对付太岁时不慎被伤,受了hui毒之息的影响。本想用法力强制驱除t内hui毒,却未见效果,总归万物相生相克,也许只有司药你来才能解这个问题。」
神武殿前殿後由高大的壁画相隔开来,正面是绘於云巅之上的巍峨神武殿,这只要是进入过神武殿的神官们都知道。可那壁画的背面因在殿後,就不是人人能有机会瞧见的。
此番你到殿後,算是得以知晓壁画背面的样貌,那是一幅山川图,上头还有许多明珠点缀。不过你也没心思细细打量,现下脑子转的是方才君吾说的话,「帝君您所想甚是,hui毒的确是无法强用法力b除的,净化之息才能真正消弭它们,不过具t恐得瞧过伤处才能定论。」
君吾忽然顿了下脚步,缓缓地走到一处坐榻旁,随後开口,「如此有劳了,伤处在背。」
你眨眨眼,了然於心地转过身去,背後传来衣物褪除的窸窣声。
趁这时间你才开始查看神武殿後的环境,这里的空间与殿前相b小了许多,少了些肃穆,多了些人烟气息。格局布置的像是书房,一桌书案设在那幅巨大壁画前,见那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帝君要日理仙京的万机事物、还要南征妖魔北讨鬼怪,也是不容易,当真是辛苦,你默默地想。
再往上仔细一望那壁画,你才发现万里山川图上的明珠数量竟那般多,都快如天上繁星了。你并不觉得帝君是喜欢收集珠宝那样的俗人,一时间也没想通为何画上会点缀那麽多明珠。
「本是伤筋动骨的伤口,但我想现在应该不可怖了。」
听到君吾淡声开口,你便转身回来,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你的君吾。
作为活了两千多年的医nv,你瞧过的患者成千上万,因此对男人的t0ngt并不会有慾念,就算对面是君吾这样明俊且身材锻链上好的极品男子也是一样,至多是不带杂念真心地赞叹这肌r0u线条练得着实匀称优美。
走近查看,你发现君吾背上伤处不大也不明显,跟他刚刚提到的伤筋动骨相去甚远,你疑惑道,「您这伤口」
君吾侧首解释,「当时有立即催动法力想即时止损,但法力对hui毒不见效,倒是将伤口癒合的差不多。」
道声失礼,你轻轻0上那伤痕,闭上眼微微用法力感应,「伤处就连内部也已癒合不少,可hui毒仍在,并没因为创口治癒而去除,且您t内其他经络也有被hui毒之息侵入的迹象,还需赶紧净化,如此才不会耽误您後续修行,对您身子也才不会有影响。」
「司药有何想法?」君吾微微偏头问道。
你思考了一下,「我的建议是──重新剜开伤口,除了彻底净化伤处外,亦从此输入净化之力,让其沿您全身经血脉络将hui毒之息除净,直至净化之力能无损地循您脉络再从伤处而出,而後不用法力g预,让伤口自然癒合。」
「用净化之力循经脉除hui毒可以理解,但为何不能驱动法力来加速癒合伤口,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这只是我身为医者的偏好医嘱。」你坦然。
君吾一时哑然,「」
你感受到上级的沉默,补救般地解释,「万物循自然规矩恢复生气是最好的,净化完後您其实也可以运用法力治疗让创口好快些,不碍事。」
君吾摇头轻笑,「你是医者,还是听你的吧!」
「那我来替您处理吧!」你将手摊开,心念一动,一把约莫巴掌大的细长银刀自你手中出现。行医多年,你下意识地关怀,「若是您会疼的话再跟我说一声。」你全然忘了对方是位骁勇的武神,这点痛也许在他眼里都不算痛。
就这样,你替君吾重新剜开伤口,手法jg准细腻,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患者的不适。随後你运净化之息输给他,除净了他t内的hui毒。
此次问诊完後,你偶尔会到神武殿送你调制的药膏给帝君。经过这件事,仙京久违的出现八卦新主角,终於不再是明光将军和他的哪位红颜知己,而是帝君和你。
老实讲你往神武殿跑的次数并不多,加上帝君留你那回不到五次,但其他神官偏偏放大了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眼里你大概是天天往神武殿跑的程度。
因为帝君身份特殊,你也不好声张自己帮帝君除hui养伤,你的医德也不允许自己那麽做。大家见你什麽也不说,就逐渐有些奇怪的传闻出现,只能说幸好碍於主角一方是天界龙头神武大帝,众人还不至於议论的太夸张。
你一向低调,加上君吾本身t魄好,伤早恢复,你不必再送药,想着过阵子流言蜚语应该自会沉寂,哪知又是一桩惊动上天庭的大事找上你。
帝君有事相求,他要你同他──渡天劫。
君吾缓缓睁眼,一双黑潭般的眼眸读不出情绪。近期需要他处理的事务b以往还要多,本想着闭目养神一下,没想到又做了那个梦。
这梦在近几日总是反反覆覆地出现,君吾想,也许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距今非常非常长久远的现实。
那会他还是乌庸太子,虽说被贬,万民嘲讽,但有一个人特别不一样,那是他剩下的唯一一个信徒。
他总是会不自觉的走到这间仍供着他的小观,看着那位姑娘天天到这里洒扫,奉他,偶尔会见她带几本医书在观内坐着研读,整t日子宁静、稀松平常。
今日太子殿下又到这观了,他看那姑娘例行的点了三柱香。
姑娘可能觉得他好生奇怪,终於忍不住问,「你并不信乌庸太子,又为何天天到这里来呢?」
乌庸太子轻描淡写,「这里风水佳,宜修行。」
「哦!」姑娘将方才从供桌替换下来的果子拿出,转身问道,「你要吗?分些给你,每日这样供,我一人也吃不完。」
「谢谢。」犹疑了一下,他还是伸出手接下果子。
姑娘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太子殿下他曾有恩於我。」
这话题开的突然,倏地他才意识到这太子殿下指的就是乌庸太子。
未等他回话,那姑娘自故地说,「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很想知道原因。」
太子问,「怎麽有恩?」
「我有位兄长,心智如孩童,他虽然傻,可是却待我这个妹妹极好。」说及此,姑娘本是淡然的双眸变得柔软,「当时国内正是用兵之时,家中有青壮年男丁都得应召。可他如何能在军中生活?何况打仗。於是我李代桃僵扮作男子代他从军。」
姑娘又拿起一颗果子,用袖口随意擦几下,咬了一口,继续道,「不过我从军不到一载就东窗事发,这事本得问罪全家,但也不知为何乌庸太子得知了此事,免了我全家的罪。殿下表明我此番行为,既是为家、也是为国,何错之有?若说我错,那岂不是为家国者皆错?」
话说一半,姑娘笑嘻嘻地转头看他,「你可知我那时竟还顶嘴了一下,我说世人是因我为nv子才道我错。啧!当时果然还是不太懂事!」语毕她又咬了果子一口。
姑娘眼眸星光点点、炯炯有神,接着述说,「结果殿下对我说,乌庸其实不应分男nv从事,我也可以读书拜相、可以征战沙场、可以有报复野心虽然知道殿下这话有些天方夜谭了,但试问这天下有多少男子看得起nv子?我觉得他能逆着男尊nv卑的风气同理地为nv子说几句话,定不会是太差的人。」
太子殿下低头不语,那时他还是天皇贵胄、意气风发,向来是想说什麽便说什麽,过於琐碎的事他也不会记得。这事基本上他印象全无,但没想到受恩的人却铭记的如此深刻。
这次谈话过後,乌庸太子近乎是天天到这小观来静心修行,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来这里,铜庐山的怒火还未平息,可若回到乌庸就要为这事焦头烂额,兴许是觉得能在这里喘一口气,修行的效率也较高吧。
那姑娘平日看他在修行时也不会去打扰他,偶尔她会分些供品给自己,两人都闲暇时则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就是平凡、安然的一日过一日。
「这煎饼我加了几位药材,对身t大有助益,也许可助你修行,你要不嚐嚐?」
太子殿下吃了一口皱了皱眉。
姑娘问,「不好吃吗?」
太子亦问,「你没试过?」
那姑娘摇摇头,「我做出来看卖相不错、闻着也香,就想着应该是好吃的。」
「」
「我看你日日都钻研医书,应该是个大夫,怎都未听你提过出诊的事呢?」
「我才刚学医不久,胡乱出山怕会医si人。」姑娘诚实答道。
太子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你受伤或病了我还是可以帮你看看,你是修道之人,我应该医不si。」那姑娘两眼放光。
「」
「你怎麽最近带起面具了?不热吗?」
乌庸太子身子僵了一下,摇头。
姑娘将一盘点心拿给他,「这su饼吃吗?我试吃过了,味道还可以。」
「谢谢。」
「不用谢,你可以借我紮几针练练手吗?」
「不可以。」太子淡声婉拒。
「哦!」
「今日这篮瓜果你全拿走吧!我屋里还有一堆没吃完呢,再这样放下去可要坏了。」
太子殿下摇摇头,「你可以分给你的家人。」
「他们都在迁离乌庸的途中病si了。」那姑娘不自觉抓紧手中看到一半的医书,眼里有些落寞,随後转移话题,「还是给你吧,你也可以分给你的家人,或朋友也行!」
「我没有朋友。」太子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下,让人看不清。
一时间两人无言。
某天,那姑娘对太子殿下说她要跟着自己师父去他国出诊,一年後才会回来,在这期间要求他偶尔替她洒扫小观,说是等她回来定会好好谢他。
乌庸太子起初不太适应没有那姑娘在侧的生活,但转念一想一年其实过得很快,似乎也没那麽难忍了。
只是约定之期已到,却迟迟未见那姑娘回来。
一日、三日、七日,不过七日,他并不是那麽没耐心的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她,他信这位信徒的虔诚。太子殿下笑笑地叹,罢了,明日再来。
花开花谢,蝉鸣隆隆,枫开满林,白雪霭霭,日子一天天过,他的心也一天天下沉,不论是神像、供桌、还是环境,全都积上厚厚一层灰。
乌庸太子也不知自己到底等多久,他想,他此後是永远等不到那姑娘的归来了。
他终究还是被抛弃了吗?他想问,身旁却早已无人可问,天地间唯剩他只身一人在这,载浮载沉。
「你看起来似乎有很多想问的?」君吾埋首於卷宗中,温声开口。
你现在在神武殿殿後,要与帝君相谈的便是同他渡劫一事。
此事真是人在殿中坐,事从天上来!而且还是第一武神要历劫这等大事。在你刚飞升没多久,就有不少传言说帝君第五道天劫将近,整个天庭多少神官在瞅着,你本想着这事与自己无关,也就没什麽关注,哪知某日摇身一变,在帝君钦点下,成为了主角之一。
本来你与帝君的八卦已逐渐寂然,现在看来根本要si灰复燃,不论此遭他天劫过与不过,自己在日後仙京的生活可还能安生?思及此你不禁有些无奈。
「我也认为应该要很多,可最後却发现只想得出一个问题。」你垂眸道。
「但说无妨。」
你看着帝君,不解地问,「帝君您此次天劫应当十分凶险不易,怎不是请其他更有能力的武神殿下协您一起?」
帝君解释,「天劫向来都是一个人的事,其他神官来了也只能看着,没有助不助之说。」
见你仍旧困惑,他温声继续道,「如你所言,此次天劫非是易事,你乃医药神官,每当我过完一关时可辅我最快速的调整好状态迎接下一关!」
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麽,心里便踏实不少,「司药於上天庭资历尚浅,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帝君既予以信任,我愿尽自己绵薄之力协助您。」
抬头望向在远方高空处的帝君,就算距离遥远,你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法力蓄势待发,却又凝敛地恰到好处,整t看似平静,但你却知他极其不易,似乎在与周围无形的重力对峙着,一旦失了这平衡,怕是这方圆百里倾刻间都会受波及。
天空乌压压一片,空气稀薄、闷热cha0sh,君吾脚下是幽深山谷,深渊一片漆黑,里面彷佛有无数东西伺机而动。一切都如此压抑,让人不自觉屏息,你晓得这平衡定会有打破的一瞬。脑袋才刚闪过这念头,你便见原本闭眼的君吾蓦地睁开双眼,霎时间从其身上爆开极强且紊乱的法力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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