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听到过赵洲与皇后议论,老修远侯死了,这次将他父子喊来,是要趁机收归军权的。两相联系,赵令悦蓦然肯定了一件事——这个邵梵不是要害她,就是想要利用她。她气地胸膛剧烈起伏,挣开雅翠岫玉的手,将那被他打断的琉璃发簪从发间拔出来,蓄力甩了出去,怒骂一声:“这个混蛋!”雅翠和岫玉连忙凑上去给她顺气,“混蛋混蛋!白瞎长了双眼睛,敢叫我家郡主受惊?待禀报官家,看官家和大人怎么收拾他!”赵琇得知赵令悦被偏箭打断发簪送回了家,立即与王献赶进了营帐,赵洲坐在上首,底下人都已经齐了。邵梵脸上挂了彩,此时鼻青脸肿,赵义将林中经过禀报出来,言尾还愤愤讥讽,“儿臣倒不知这邵郎将如此看重输赢,一只鹿而已,跑了便跑了!竟还比得过昭月的安危性命去了!”此话一出,宇文平敬即刻面如菜色。他慌忙跪地求饶,“犬子怎会想要加害郡主?!定是喝多了酒糊涂了啊,看不清物也是有的,求官家饶这孽障一命!老臣半生无子,好容易得了这一个。”又屁滚尿流地爬去了邵梵旁边,大力抽了邵梵两巴掌,“好在郡主无碍,官家郡主要怎么罚,只要饶他不死,都……都任凭处置!”既赵令悦无事,赵洲也不能真的就因为这件事砍了邵梵。反倒是宇文平敬这一番涕泪纵横,哭天喊地的,总归不好看,也扫了众官兴,“卿先起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邵郎将,也是喝多了酒。”邵梵伏地叩拜。他有十足把握伤不到赵令悦毫毛,只言片语都不为自己辩解,直接伏到尘埃里去,“臣该死,是臣糊涂,眼盲眼瞎惊了郡主!”赵洲嗯了声,佯问赵光,“少保想怎么处置合适?念其履历军功,还是从轻发落罢了。”邵梵屡立军功只是赵洲嘴上说的好听,他始终没让邵梵超过七品绿服的官阶,就代表了他真实的态度。这次失误恰恰给了赵洲机会,他必定要借此削弱陇西军权。赵光棕面短须,余怒未消,缓缓道,“既是武官,那就按军中失职惩戒如何?无故射伤平民,按大辉律法,校尉以下打十脊仗,以上二十,郡主非寻常百姓,宣义郎身为中将知法犯法,更要以身作则,再加十折仗,三十罢!”宇文平敬只好磕头,“该打!该打!就照少保说的办。”几个文官又起身作揖,对赵洲道,“郡主金尊玉贵,虽与百姓有别,但若是大行特权反失了法公规正,还是谨遵律法,二十折仗便罢。”赵光唇角下挂,未再辩驳。赵光是皇帝近亲,赵洲不好公开偏颇,“便照学士所言,按律法来。”“嗯,那就二十脊仗。禁酒一月。此外”赵洲顿了顿。这一顿,让在场的人都拙火,噤声。赵洲要评判了。宇文平敬更是一脸热汗,邵梵额头对着地面,他闭了闭眼。
等赵洲最后的发落。“降横班副使为大使臣,拜修武郎,降正帅至副帅,领邵军一半,另一半交于副指挥使。”副指挥使是赵洲派去的中央官,道完便作揉额,“好了,都起来,累了一天,众卿也回了歇栖,”玩笑道,“宣义郎明日睡起了,可别忘了去内务监领板子啊,这大男儿敢做敢当,少保回去哄一哄,郡主也就不闹脾气了。”半家常的话,叫天子又变得随缘亲和起来,众文官笑,簇拥着赵洲走出了营帐。赵义仍有不满,还想跟赵洲复议,赵琇连忙将赵义拉走,王献看了一眼他们,跟在赵琇身后。跪地的二人等棚中空了,对视一眼,个赛个得狼狈。邵梵是真的松了口气。太险了,赌赵洲的喜怒,太险了。但寻机闹这么一出幺蛾子,二十板子,赔了一半邵兵,皇帝便不好将事情做绝,起码得累而待之。他们回了陇西,也能缓其日月,另行他策。邵梵这是赌赢了。邵梵有时胆识骇人,叫宇文平敬也猝不及防,好在这半路父子还是一唱一跳打完了双黄。回了歇脚处,屏退众人,守好门窗确定无人偷听,宇文平敬才压着声道:“你要寻个错处,何故非去碰那昭月?不知道她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脸疼不?”邵梵手搭膝,正襟危坐,只那花脸格外出相,“我皮糙rou厚的,无事。”内务监的板子可不轻,若赵洲不特意松口多少得皮开rou绽了,宇文平敬敛住唇,手砸了好几下床板。“卧薪尝胆十年一剑,成大事者皮rou伤算什么?你好歹没有叫你父亲失望过,再等等,这些我们全都得讨回来!明日,只能先委屈你接着挨打了。”邵梵笑一笑,“恐怕不止挨打那么简单,王献传信,说郡主一直对我颇有微词。”“什么?”“昨夜之前,她就已经跟公主编排我,说我虚伪。”宇文平敬瞪了下眼,复述,“虚伪?郡主说的这话?”“是。”“那你还是不该惹她,万一你伤到她半分”“我知道,可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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