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思虑往事,俞嬴笑问令翊:“如今君上宫中受宠的是哪位美姬?”令翊看她。“难道我们就这样愣愣地去求见君上?”俞嬴笑道,“君上会随意见俞嬴这么一个门客吗?都尉固然可以去求见君上,君上也会召见你,但都尉作为令氏子,有些话恐怕不好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他亲近的人为俞嬴引荐。”令翊想见燕侯确实容易,这次能来新河大营就是自己去找燕侯求来的,但他也确实不能私自带俞嬴进宫——作为一个谋士,她也不应该被这样带进宫。她应该光明正大地见燕侯进策。“我是想着求在朝的几位世交叔伯为你引荐。”令翊道。俞嬴摇头:“他们若引荐,便是反对上将军方域。他们若真的不同意方域的策略,会自己向君上提。我们去贸然相求,只会让人为难。”令翊想到与家里颇为亲近的几位叔伯,默然片刻,对俞嬴道:“听家母说,宫中主事的是少宋子。”“先宋子夫人的那位媵?”俞嬴笑问。“是。宋子夫人亡故,君上便没有立新的夫人,宫里是少宋子主事。”俞嬴点头,点完头,就又含笑看着令翊。在这小小的车内,令翊让她看得有点燥:“先生总这样看男子吗?”“那倒不是,俞嬴只这样看美男子。”令翊:“……”令翊突然促狭心起,欺身凑近俞嬴。俞嬴微屏呼吸,随即笑了,小君子这眼睛怎么长得这么好,眼睫这般密,还有眼尾这微微一翘……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都显得好看了。然后,俞嬴就发现这位小君子眼睛面颊都有些泛红。俞嬴笑着避开了眼,真是不能再看了,不然恐怕入梦……令翊脸上虽红了,嘴上却硬:“先生不是想看吗?让先生看个够。”俞嬴笑道:“俞嬴喜欢看,想来旁人也喜欢看。都尉这张脸,兴许能为我们省不少事,也为你家省不少财货。”令翊听她似有所指,退回来坐好:“先生什么意思?”
“少宋子得宠十几年了吧?算来年岁怎么也要三十多了。这个年岁的女子,多喜欢看像都尉这样年轻的小君子。”令翊皱起眉,面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冷了:“令氏绝不做那种蝇营狗苟的事。”“都尉想到哪里去了?”俞嬴笑道,“并不是让你做别的。不过是见了这位夫人,眼圈红一红,诉说一下将军的危难。这又有什么损害令氏清誉的呢?”令翊垂着眼不说话。俞嬴摇头叹气:“那便花大价钱去买珍珠吧。我听说这位夫人爱珍珠,从前燕使就曾在临淄等地为其淘换过珍珠。” 拜见少宋子令翊后面便不似前半程那样随和,不怎么说话,反而从包裹中取出一卷竹简来看。俞嬴扫一眼,是兵书。甚好,以后为将的人是该多看看兵书。其实俞嬴多少有点诧异,跟他说清楚只是与少宋子诉说一下令氏委屈的时候,他似乎都不生气了,怎么说了珍珠的事,倒又怄起气来?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色相千金难易,我这妄图以“红眼圈”替代“送珍珠”是极不识货的?俞嬴失笑,又打量他,果然好看!笑好看,嗔好看,这样低头看书亦好看。确是自己不识货了。若我是哪国国君,宫里收着这样的美人,莫说给我几斗珍珠,便是送我几座城池,让我的美人冲他笑一笑,我也是不答应的。嘶~俞嬴发现自己还有当昏君的天分。唉,几座城池呢,笑一笑也是行的吧?不好,那是我的美人……俞嬴陷入自己没影儿的昏君梦里,皱着眉纠结,想着想着,竟然真靠着车壁睡着了。令翊扭头看看她,抿抿嘴,随即轻轻哼笑一声,解下身上披着的胡式短袍,似乎想随手扔在她身上,却又迟疑了一下,到底略欠身子,双手把短袍轻轻地搭在她身上,似对她,又似乎对自己轻声咕哝:“倒春寒呢。若病了,还怎么去见君上?”俞嬴和令翊轻车简从,到武阳颇快。俞嬴打量这燕国的下都城,虽不如齐国都城临淄、魏国都城安邑之类繁华,却也很是齐整,偶尔还能看到些披发左衽的胡人,倒是别样的北地风光。到了武阳,先去令氏府第。令氏府第中令朔之妻、令翊的婶母安祁在,而令翊的母亲则在蓟都。令翊与俞嬴解释:“家父在东北边塞驻防,有事传话都是先传到蓟都,故而家母若无旁的事,便是常年住在蓟都的。”俞嬴点头。大约已经知道了俞嬴在新河畔出计谋克敌的事,安祁待俞嬴十分客气,以“先生”呼之,对俞嬴采买珍珠为贽见之礼的提议,无半分不悦推辞之色,并一力承担:“这件事我来办。燕国居北,难得见南海之珠,但偶尔有北塞来的江珠,硕大圆润,光亮鉴人,不比南海之珠差什么。”俞嬴又与安祁打听燕侯那位宠姬少宋子的事。安祁虽与之算不上熟,但终究比令翊知道得多些:“自十多年前先宋子夫人去后,少宋子便主理燕侯后宫,很得燕侯宠信。虽不曾听闻这位夫人有什么显德才能,但其为人倒颇为和善。前五六年为君上添了一位女公子,君上与少宋子都甚是疼爱。”俞嬴点头,安祁所言与她猜的差不多。宋国离着俞国不远,它与诸姬姓侯国不同,是周公当年给商纣王之兄微子启的封地,地方不大,处在齐国、魏国、楚国之间,这许多年来一直风雨飘摇。少宋子出自宋,又是媵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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