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决定把家里的猫绝育。这不是临时起意。从捡到它,已经六个月。下课回来,它一直趴在家门口,赶不走、丢不掉,趁着一次开门,在沙发上安了家。她其实有些怕猫。警惕地共处两天,她说服自己:裴暨喜欢猫,权当脱敏锻炼了。将来嫁给他,肯定也要和猫住在一起的——尽管他们没有说上过几句话。裴暨是她的暗恋对象。滇南大学附近,一间宠物诊所的医生。白衣大褂,身姿挺拔,被一群女同学偷偷称作“街草”。以前她不参与这种话题。头脑里想着,她脱下睡裙,蹲在柜前寻觅合适的衣服。房门被轻轻地撞开,一团白色毛球,信步闲庭地踱进来。与只穿着内衣的盛意对视上。很难相信,一只猫的表情可以用“冷冷地”来形容。它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跳到床上,娴熟地钻进被窝里。“都说了——不许上床!”盛意受够了每天一身猫毛,愤怒地掀起被子,试图把小猫赶下去。它轻巧地跳了两下,躲开。rou垫挑衅地踏在枕头上,踩nai。刚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幅德性。盛意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因为一些糟糕的事情,被泼了一身红酒。恰逢其时,又遇到瓢泼大雨,狼狈回家。落汤鸡遇上落汤小猫,总有一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可惜,好心没有好报。在她抱着吹干毛发的小猫,一边看电视,一边碎碎地痛斥今日一切万恶起因的、该死的、爽约的未婚夫的第二十三分钟——它竟然回头咬了她的手臂一口。盛意以前被猫挠过,打针不及时,得了狂犬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本来心里就存着惧怕。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即便不重,她还是吓得要命。此后,家庭地位岌岌可危。它似乎知道她害怕,用哈气和亮爪子轻易地成为这间屋子的食物链顶端。不过今天没关系。暂且忍忍这一只即将成为太监的小猫。等到割完——她一定把蛋蛋做成标本挂在它的头上!微笑地捏紧拳头,她重新转回衣柜,提出一件青绿色伞裙。细长肩带勾住瘦削的肩膀,v字领口招摇地展现柔软弧线。盛意年轻、漂亮,白嫩肌肤能掐出水儿,走在街上也是相当招眼的存在。这是事实。哪怕在风评再糟糕,别人的嘴里也是“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花瓶”。除了某一位不长眼睛的东西看不见。她洒了些香水,撩撩头发。向后看,小猫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熟。她蹑手蹑脚地取来笼子,打开,眼疾手快,提着它的后颈皮扔了进去。小猫没反抗。无非是去宠物诊所洗澡、美容,它重新闭上眼睛,趴在粉色垫子上休息。见里面没有动静,盛意蹲在笼前,小心地探看。睡觉的时候还是可爱的。皮毛雪白,鼻尖是橡皮粉。比较捡来时,胖了许多斤,像一团白色棉花。盛意不懂猫的品种,听诊所的人说是康曼基。她伸手戳了戳它的屁股。“猪。”小猫不搭理她。盛意哼了一声,提起猫笼,坐上张扬的红色阿斯顿马丁。高跟鞋一蹬,引擎轰鸣。夏季的树叶,像一片片炙烤将熔的金箔,投下窸窣影子,掠过挡风玻璃、卷翘睫毛。流畅地打满方向盘,车身贴着布满涂鸦的水泥墙壁,一个练习许多次的甩尾,利落地停在狭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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