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暴风雨一直持续着，一片乌黑中看不到一丝光亮，就像是圣经壁画中，那场毁灭万物的滔天祸水。

    算不上小号的航船，在巨浪之中，就像是一片枯叶，随时都有可能被卷入深海之中，粉身碎骨。

    人类，在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人类，也拥有如此巨大的勇气，敢忤逆充斥了整个灵魂的恐惧。

    凯勒的运气很不错，哪怕是在如此糟糕的天气下，他的船都成功到达了航海图上那个画了圈的地方。

    “下潜水钟吧。”

    “大人，这么大的浪，水面下肯定全是暗流，太危险了！”

    危险不危险他还不知道吗。

    都到这里了，难不成他还能回头？

    凯勒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坚定地说道，“下。”

    老水手指挥船员将潜水钟吊了出来，在凯勒走进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拉住了他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到，“您会回不来的！”

    凯勒叹了口气，拍了拍老水手遍布厚茧的手，说道，“如果真的回不来了，你们就返航吧。”

    老水手无奈地松开了手，看着那一人多高的潜水钟被吊起，缓缓沉入海中。

    布莱克在船长室顶上的高台看完了整个过程。雨水就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Cao控了一般，一滴都没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优雅与下面那群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布莱克晃了晃手上的香槟，对着大海举杯后，一干而尽。

    『十六』

    潜水钟的位置下的正好，就在凯勒原来的巢xue附近。

    还好海之女巫没有拿走他的人鱼之瞳，不然这乌漆墨黑的，他还真看不清。

    双腿不比鱼尾，在深海之下基本没什么用处，很多年不做人鱼的凯勒费劲地游入了巢xue。

    和布莱克想的不太一样，他十多年没住过的巢xue干净得完全不像被荒废过。

    脑子里只有鳞片的凯勒也没多想，赶紧游到他以前睡觉的水草床前，在里面翻找。

    蛤？这里面怎么不仅有他自己的银色鳞片，还有几枚黑色的？

    黑色的？

    难道这地方又有新的人鱼居住了？？？

    还是条黑尾？？？

    凯勒脑中警铃大作。人鱼的领地观念很强，对于入侵者、尤其是入侵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来说，一般只有被吃掉这一个结局。

    凯勒不敢多呆，赶紧捡了一片他自己的鳞片，转身就往外游。

    刚出巢xue，凯勒就蒙了。

    他的潜水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断了，只剩下一截绳子突兀地留在高处，潜水钟本体十有八九已经坠落巢xue旁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中了……

    这这这！

    凯勒抬头看了眼遥远到不可及的海面。

    这要让没有腮的他怎么活！

    身体内氧气有限的凯勒也没办法再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游。

    小心翼翼地避开可怕的暗流，凯勒一点一点用人类的双腿笨拙地向前。

    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凯勒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每次他想就这么放弃的时候，他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个他追求了十几年的人的脸。

    那张脸，成为了他超越极限、坚持下去的动力。

    离幸福就差那么一点了，怎么能倒在这里！

    对心上人的执念，竟然支撑着凯勒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凭借人类的身体近乎重回海面。

    在就快要触及海平面的时候，凯勒的脚踝却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突然抓住了。

    不可以！不可以！这不可以！

    就差一点点了啊！

    就差一点点……

    随着最后一点氧气都在挣扎中被消耗，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凯勒彻底失去了力气，坠入那双手的怀抱

    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布莱克令人不寒而栗的戏谑笑容。

    就好像，他是被布莱克玩弄于指尖的猎物，所有的希望和绝望，都是狩猎者凭喜好给予的施舍。

    银色的鳞片从凯勒的手中滑落，亦如他触手可及的怀特，如此拼命地去得到，在以为已经属于自己的时候，却这么轻易地失去。

    布莱克接住那枚白色的鳞片，看了看怀里因为失去氧气而不省人事的羸弱人类，将鳞片递到嘴边，轻轻吻了一口，

    “你是我的了，哥哥。”

    『十七』

    凯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水草床上，入眼的是一张说不上陌生的脸。

    “哥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