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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从身后抱着我,赤身裸体。
一只胳膊环在腰上,另一只手松松握住我的与其说是握住,毋宁说是十指的缠绕碰触。他与我一样冰冷。温热呼吸吐在耳边,我们就这样沉默立在镜前,透过镜子平和地注视自己。
我的头发还在滴水。
不太干净的水珠这个城市污染很严重顺着发梢滴在我的身体上,他的身体上。我们的皮肤一样苍白。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看不出什么美感,因为将死之人大多会呈现这种不详的肤色。
shi透的衣服全部衣服,包括外套、t恤、文胸、短裤、内裤、一双灰帆袜和半旧的运动鞋全部安静地堆在地上。万幸屋里没有铺地毯,地板上已经积了一滩水。
我推开门时就是这副狼狈样子,没有哭,但雨水进了眼睛再流出来就好像在流泪似的。
他一言不发看着我,没有拿来毛巾擦拭,也没有露出什么嘲讽神情。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将我拉到全身镜前,隔着shi透的衣服沉默地抱住我。
他的手指摸到外套的拉链,顺畅地拉开,之后也如此顺畅地扯掉其余臃肿衣物。然后他也将他温暖干燥的衣服扯掉,同我一样露出胴体。他再次从身后抱住我,就像先前描述的那样,一只胳臂环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轻轻碰触我的。
他的下巴轻轻压在我肩上,有点痛。
镜子里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样微微上挑的眼睛,同样坠在左边眼尾的泪痣,同样刻薄的鼻与唇。再也没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了,哪怕找来全世界的双生子。
我们彼此了如指掌,要比母子之间、兄弟之间、爱人之间还要熟悉。这个由我们的身体结成的共同体,要比所有身体的共同体更加知心。
大腿内侧隐隐作痛,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淤青因为我看到他的大腿内侧一片青紫。脖颈处有齿痕我们两个的脖颈。还有更难以言说的地方带着chaoshi的疼痛,我不说,但身体知道。
你要相信,他慢慢地说:这类人是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说:没有地狱。
对,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堂,举头三尺什么都没有,作jian犯科者兴许近乎圆满地结束这一生但你要相信,这类人是会下地狱的。
我沉默。
他吻我的耳后,吻我的颈。
手指下滑,尖牙利齿。
在这种时候自我抚慰是个好习惯他含糊不清地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对自己产生性欲呢
我说:看起来你好像更混蛋一点。
他说:都一样。
(2)
全洳,谐音犬儒。
洳,低shi之地,意指泥潭。
我活到十七岁的尾巴,回望短短人生尽是淤水烂泥。
有位哲人说 some people die after birth ,这话怎么解读都叫人难过方生方死,到底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十八年前父亲在肮脏的出租屋里与母亲交媾、使用劣质的一蹭就破的避孕套、Jingye进入子宫、母亲宽慈地容忍异物在她的女人特有的暖房里逗留数月,于是这世上有了我。
中途任何一个环节稍出差池,我便不会从一枚受Jing卵发育成完整胚胎、形成泡在羊水中的rou团。
人落地便要哭,我也哭,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再落过一滴泪,眼睛像干涸上百年的枯井。
人不会落泪,多新鲜。
就好像泪腺蒸发于茫茫宇宙。
这个特点大约也很吸引那女人的注意。
她痉挛般怪异而舒服地尖叫(更近于呻yin)一声,抹去眼角的泪,又低头看我。
她问:阿洳,怎么不哭?女孩子们都会爽到哭的。
床上另一个年轻的男人或者叫男孩更贴切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他凑过去吻她的唇。
去看看你妹妹,以后都是一家人。她拿下巴点点我,对男孩说。
少年赤着身子偏头看我,他清瘦的身子似乎晃了晃也许是我看花了眼。他伸手拉过我,像拉过一只猫或者狗,我撞进他怀里去。他刚刚吻过女人的唇又吻我的,我感到恶心。我想推开他,但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就像想更好地展示给那女人似的,他从身后分开我的腿,就这样在女人欣赏肥皂剧般的眼神里进入我的身体。
他咬我的耳朵,在一声声的喘息与混乱中,我隐约听到一声抱歉。
有个说法是,当一个人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是自认为有责任的;而当一个人说出抱歉时,他是不认为自身有愧的至少责任不完全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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