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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张霈与一个男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床上。
您真的只愿意和我谈心?
是的,钱会照付。男人这样说。
张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那不是她的手,这双手肤色更苍白,也更病态,呈现一种靠近死亡的瘦骨嶙峋。
您要是乐意,我也乐意。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男人很温和,他替她将头发别到耳后去:你太听话了,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交叉起双手,两个大拇指轻轻摩擦:我很好,先生,我很好。只是偶尔有点饿。
你对那些药上瘾了。
是的。之前有位客人让我和他一起,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你活不长了。
是的,先生,是的。她的泪落下来:我活不长了,您说得对。
我想你应该还有个哥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先生。十年前他就已经死了,在......在一次偷窃中,被乱枪打中了后背。当时没死,但过一会儿就死了。
男人接着问:你随身带着黑格尔的书。
对,我爱看书。
你上过大学?
我有两个学士学位。
男人点点头,问道:愿意谈谈黑格尔吗?
不愿意,先生。
为什么?
因为现在没有人谈论黑格尔,人们都在谈挣到了多少钱。没有人......没有人再想谈理想了,先生。我们的大国走进坟墓之后,有人欢呼我们获得了自由。然后,您看到了,消费主义就是自由之王。我们一个个活成了契诃夫式的人物,活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可怜人。
你流泪了。为何流泪?
我做了亏心事。
什么亏心事?
上个礼拜,我卖了外祖母的勋章。她的列宁勋章,她的红旗勋章,她的金星勋章,她的卫国战争勋章。一共卖了一百八十一美元。我的外祖母,她是令德国人胆寒的【暗夜女巫】,是斯大林格勒上空的雄鹰。而我是个ji//////女。
男人点一点头,握住她的手:现在你感到愧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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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霈醒了。
懵两三秒之后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在学校里被女刽子手追杀,然后被半路冒出的利昂掳到这里。
可利昂本人却没影儿了。
她还在那辆车里,但并不是在后座,而是蜷缩在后备箱,此时后备箱的盖子大剌剌敞着。她没有被绑起来或者铐起来,身体却极度虚弱,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后备箱里爬出来。
这里是哪儿?
太阳升得很高,空气里带着腥咸的味道。
海边?
她看了看四周,自己大约是在一栋建筑的内院里,因为身后就耸立着高楼。而究竟是只有这一栋,还是有建筑群,这要走远一点才能能看清。这栋建筑看起来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因为石灰砖缝里已经开始冒出杂草。
她试着往前走,果然看到院子的出口,是那种常见的欧式铁栅门。这对大门也大剌剌敞着,丝毫不介意有没有不知情者走出来或者走进去。
她走到门口往外看,才知道这栋建筑建在半山腰上,从这里眺望能看到灰蒙蒙的海和细窄的沙滩。眼前就是一条窄公路,但她不打算立即开车离开这儿。
既然利昂把她丢在这里,就绝不可能轻易让她离开,她不打算做白白浪费力气的选择。
她又回头看那栋建筑。
她不知道她在后备箱睡了多长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栋楼甚至这座岛上除了已经藏起来的利昂和她,再也没有其他人。
甚至没有任何活物。
因为就连海鸥都只在空中绕出一道弧线,那道弧线绝不会突破沙滩线。看起来,这座岛上存在某种干扰信号,以此对鸟类(也许包括飞机雷达)起到干扰作用。
而整栋楼,包括地面,都是肃穆的灰色,看起来十分简朴。建筑整体风格近似赫鲁晓夫楼,但比那更规整些,也更高大些。你能在国内任何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的街边随意看到这种楼。这座建筑与暗绿的木叶与灰海遥相呼应,并不显得突兀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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