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撐開我

    吵架了。那晚聽方倩的那一句上萬起跳的賣身價碼，子涵的心痛跟羞恥來到最高點，方倩一臉無所謂，擺明就是要給子涵的付出難堪，但方倩此舉背後的辛酸與寂寞沒有向子涵多說，她是故意讓她誤會自己，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子涵過回普通的生活，彼此不再糾纏。子涵心碎，那夜以後下定決心不再理方倩，方倩明白她的意思，半夜不再去找她了，兩人終於變成一般繼母女的關係，不，是更惡劣更冷漠的關係，好像情侶分手。國興在一旁觀察，隱隱感覺兩人的氣氛比冬天的冷空氣還凍人，明明前陣子看起來還不錯，國興想不通她們怎麼了又不好直接問，尷尬的一家人。

    今年的跨年夜堪稱子涵活到現在最難過的一次，她沒心情跟朋友出去跨年演唱會，一個人側躺在床，她沒睡著，望著白色牆面，最終等到煙火施放，她知道新的一年來了，閃耀的花火在她身後照亮世界，她流下眼淚，淚濕鼻樑，濕透枕單，她抓緊床單，捏緊被單，她狂吼大叫卻無聲。另一邊的方倩也不好受，她也是側躺背對國興，同樣沒睡著，聽煙花爆炸的聲響，她的胸口同在震盪，她隨後下床，她想到不開心的事就想喝酒，她總是要喝酒才真正睡得著，但也沒睡著。方倩走到廚房打開電燈、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倒進玻璃杯裡，坐上椅子邊喝邊沉思，想起第一次跟子涵發生關係的那一晚，她從沒那麼後悔過，她不想姑娘這麼單純，她原來是不想害她，可是情不自禁，方倩自己沒發覺，她對這小女人實是一見鍾情，她會沒發現是因為她不懂「情」，差一個筆畫就差這麼多。方倩苦笑，慢慢將酒飲盡，她以為她一個人，但她酒後的雙眼迷倒了一個女人，子涵早下床，躲在牆後，餘光看廚房黃燈照亮方倩半瞇的眼眸，她的眼睛是身上少數沒有動過刀的部位。子涵其實也想著她們第一次做愛的夜晚，她恨她，覺得這個女人有病，天底下有哪個媽媽會對女兒出手，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太誇張，但她最終敗給命運，因為愛情可以發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子涵。」

    子涵的腳步聲還是過大了，當屋外歡慶新年的氛圍緩和下來，方倩叫住她。子涵明明內心發誓不再理她，但在根本沒遺忘的感情面前，她總會原諒她，她總是想跟她說說話，就算是互相傷害。

    「新年快樂。」子涵轉過身。

    方倩愣了幾秒後也回她新年快樂。

    「要喝酒嗎？」方倩半開玩笑的問。

    「不。」子涵立刻拒絕，瞪她。

    方倩的目光垂下來，盯著空的玻璃杯，杯裡還有一些白色泡沫，方倩此時的模樣看來很孤單。子涵皺眉，別裝可憐，那對我不再有用，別心軟，子涵自我喊話，防線卻逐漸崩塌，她真受不了自己，低聲罵了一句靠，然後走上前把方倩的那罐啤酒拿起，將剩餘的酒倒入洗手槽裡，方倩驚訝但沒有說話。

    「不准喝了，快回去跟爸睡覺。」子涵命令，方倩微笑。

    「哪一種睡覺？」

    「隨便哪一種，反正遠離我的視線。」

    「那妳為什麼不先離開，子涵，眼不見為淨。」

    「妳覺得我有可能嗎？」

    子涵的聲調突然大聲起來，雙手用力按在桌上，兩人臉的距離不到半公尺。方倩挑眉，她不太懂子涵的問句。